趙後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完全是在埋怨當時上官戰的父王，可是父王已經死去，所以現在趙後埋怨的語氣也能感到些許的懷念和感傷。

“後來啊，久而久之的，你父王受傷以後的上藥包紮都成了我做，我就像是你父王的貼身大夫一樣。不過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，我睡覺總是不深，因為每天晚上都會怕你父王會跑來讓我給他包紮傷口。可是又轉念一想，你父王早就死啦，已經沒有人會半夜跑來讓我替他上藥了。”

趙後露出了覆雜難以言明的笑容，乍一看像是解脫終於擺脫了睡不好的笑容，可是笑容裏隱藏更深的是悲傷，因為早已經習慣了被人吵醒，可是那個吵醒的人已經不在了的悲傷。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，當失去以後，那些厭惡煩躁的東西會忽然消失，一旦消失就又變得不習慣了。

“可是，今天我還是一大早被人吵醒了。看著戰兒你滿身的傷痕我還以為你父王又回來了呢。”趙後像是聊家常的隨口說道，“戰兒你可真像是你父王一樣，總是在惹完一身傷以後才知道回家……喔不，你比你父王更野，倘若我的侍衛不將你救回來，你還真不知道歸家，要一直呆在永耀了。”

上官戰這才明白，原來自己是被趙後安插在身邊的眼線給救了的。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費盡心機想要除掉的眼線給救了，上官戰此時真是百感交集。趙後只是看著上官戰滿身的傷痕，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藥膏塗抹在上面。

“戰兒，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。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，沒有不想孩子好的父母，可憐天下父母心。也許趙氏確實得寸進尺侵犯了你們上官家的威嚴，也許我確實沒有盡到做母親的義務。但是世界上最愛你，真心為你為這個家的人便是你的父親。”趙後知道這些話現在說就和在上官戰面前打感情牌無異。但是趙後因為上官戰身受重傷所以心底不經為上官戰擔心起來。

因為上官戰心底只有對自己殺死那個舞姬的仇恨，所以做事激烈而極端，絲毫不記後果或者代價。趙後擔心在這樣下去，上官戰總會有一天將自己的性命搭上。

“你的父親為了這個家，為了你和我，心力交瘁，耗盡了心血才打下這江山，給了你安寧的家。你父王雖然從來不會對你多說話，但是總是會差人保護你的周全，叫人報告你生活的點點滴滴，你的每一件事情你父王哪怕國事繁重也不會少聽一點。”趙後不知道自己的話又有幾句上官戰能聽進去，但是趙後不希望上官戰極端的做法將自己的性命也葬送，不僅為了這江山，而且趙後身為母親也不希望自己孩子先自己而去。所以她才苦口婆心的說道。

“戰兒，也許我確實愧為你的母親，做出了許多的你無法原諒的事情，可是你父王是真心愛你的，這梵谷的江山便是他送你的財富啊。如果你的父王還在世的話，他絕不希望你隨便的浪費自己的生命，而是好好活著。”

又是陳腔濫調，假若是平常的上官戰肯定冷笑了起來，可是如今的上官戰卻麻木的盯著天花板，不止聽沒聽進去。

上官戰這一次受了很重的傷，不只是身體還有內心。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錯，可是想要彌補也追悔莫及。接連的打擊將他那副堅硬虛假的外殼擊個粉碎，所以他又迷茫了，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，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好。

“母後，我痛失了朋友。這一生恐怕只有一個的朋友。”

上官戰仍舊是盯著天花板，但卻張開了幹燥的嘴巴，沙啞的說。

“而且，我還讓一個女孩子傷心了。”

趙後看著上官戰紅潤的眼角，明白上官戰現在心中的苦澀。趙後閉上眼睛用了然於胸的溫和語氣說道：“母後知道了，想哭就哭吧。大男人可以痛快的哭的次數不多了，這次就當在我面前的撒嬌吧。”

上官戰搖了搖頭，強忍著淚水，只是倔強的看著天花板。

趙後明白上官戰的想法，知子莫若母，上官戰的性格和趙後幾乎一模一樣。當初，上官戰的父親駕崩時，趙後也一樣沒有哭過。要說趙後不曾愛過他，那是假的，如果不愛他又怎會一直提起他惦念著他。早已習慣了有他的生活，所以不知道那是愛情。當沒有他的生活，才知道這才是愛，愛著有他的生活。

“生活本就是不斷的舍去，有得就有舍，有舍才有得。戰兒，學會舍去，才會成長。我問你，你的朋友可曾因為死去而後悔。他是否死而無憾了？”趙後說道。

上官戰不知道顏嘯到底後不後悔，但是他在夢中說的從未怪罪過他，還有那種解脫了的語氣。上官戰感覺到，顏嘯似乎是死而無憾的。

“你傷了一個女孩的心，那麽戰兒你自己是否傷心呢？她與你從此以後便不會在一起了，你會因此而傷心嗎？”趙後問道，這才是最重要的。

上官戰會傷心嗎？答案是肯定的。上官戰為了顏嘯的慘死而與廖夢瑤決裂。可是上官戰從頭到尾都是傷心的。

一旦記起與廖夢瑤從此再無瓜葛，上官戰便心中疼痛難忍。想到廖夢瑤與自己以後各自安好，你走陽關道我過獨木橋，上官戰忽的止不住淚水。先是低聲抽泣，然後聲音越來越大。

上官戰撲在了趙後的懷中嚎啕大哭了起來，他自從那名舞姬被殺死以後就再也沒有哭得這麽傷心過了，即使是當時絕情的丟下廖夢瑤的發簪也沒有哭泣。可是現在上官戰沒有忍耐，心中的悲傷隨著眼淚一股腦的宣洩出來了。

趙後與上官戰的個性幾乎一模一樣，趙後在深愛的男人駕崩時也不曾哭泣過，可當一個人默默地想起他時，總會止不住洶湧的淚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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